王图江山(群像)

叶卿离端着药,小心地绕过回廊拐角。阿妈本打算自己把药送到房里去,叶卿离却怎么说都赖着性子要自己送过去。

 

倒也不是他不信任这些下人,只是最近阿远的病情越来越重,这些天,眼看着阿远气色越来越差,每日里咳得次数也有递增的趋势。叶卿离就越怕,害怕哪天起来就看见阿远离开他。

心头一时酸涩,端着碗的手抖了,乌黑的药汁洒在结痂的伤口上。

 

叶卿离索性靠着柱子坐下来,听说朝堂重臣右文丞近日借宿叶家,这时下人都在忙着招待,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不会被他们瞧了去,又被大哥叫过去数落一顿,或是叫主家的那几位暗地里奚落一番。

 

自己也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确不怎么像江南叶姓世家在世人眼中所为。但说到底,自己这身份待在叶家也只是庄主所允,否则按着主家那几位自己和大哥早被赶了出去。

 

大哥一直小心地与主家相处,所有的事都能忍则忍,叶卿离却不想。

 

在他眼里,自母亲病逝在寒冷的冬夜,他与这世人称赞的江南叶家就再无联系。

只是......

阿远这几年的花销一大笔,若不是还有几位叶家人接济,阿远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说起这右文丞,叶卿离倒是很好奇。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街坊间都流传着右文丞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第一次在听到,叶卿离也只当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谈。

 

只是近几日,不知怎的,每次去茶馆,总有人在谈论这些事。而且越说越玄乎,什么右文丞在皇城的小院里养着各地进贡来的美男,还有人看见他出入江南有名的养小倌的勾栏院。

 

那怀里用着的美男呀,个个有着狐狸眼,就这么一瞧,能生生把人的魂勾了去。

 

不过是些与己无关的闲谈,叶卿离每次也只是听过笑笑,跟着感叹一下那些大人的萎靡生活罢了。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忙,打铁,铸剑,努力的在叶家不被赶出去,这样自己和阿远都能有个能安眠的地方。

 

隐隐有闲谈声传过来,叶卿离休息够了,端着有些凉了的药往回走。

只是刚转过拐角,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在石山后的两人。

一人隐约有近四十年岁,身上着着一件红色暗纹的常服,不过仅是就这么坐在石凳上,叶卿离就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那个人拉着一位白衣公子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原本像山一样坚硬的眉眼渐渐缓下来,把石凳上的披风拿起,小心地给白衣公子披上,又细心地把边角捏进去。

这几日入春不久,空气中还是有那么几丝寒意。

 

白衣公子披上披风,转过身来。

叶卿离看着那双美目,一时间愣在原地。

倒也不是那双眼睛有多好看,只是这似有水气,合着那有点苍白的双颊,让他想起小时候娘亲在每个冬日咳完之后勉强笑着安慰自己。

那位白衣公子看着站在回廊上傻愣愣盯着自己的家伙,似是觉得好笑,亲昵的拉起旁边人的手,向着叶卿离的地方说些什么。

叶卿离回过神来,尴尬的涨红了脸,端着碗不敢瞧一眼,急匆匆离开。

 

他暗暗在心里低骂自己,让叶家请来的客人瞧了笑话。

不过刚刚那眼,他倒也看清那旁边不苟言笑的人是谁了。

当朝右文丞。

想来那白衣公子就是随侍在旁的了。

这样想,倒像是自己偷窥人家亲昵,扰了别人的好时光。

 

杨逸舟看着叶卿离低头尴尬的离开,松开拉着的手。

“右文丞大人,瞧瞧你,把人家小孩子都吓到了。”杨逸舟说着,裹紧披风,即使是江南,这刚入春的天还是凉的刺骨。

陈礼彦看着裹得越来越紧的杨逸舟,山一样的面容又紧绷起来。

“胡闹。”

他不是不知道逸舟所言为何。

自打他刚进江南不久,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甚嚣尘上。茶馆闲坐,听着别人口中的自己如何坐拥三千美男,权倾朝野。陈礼彦大概猜的出来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可是他也知道,一味地想压住,那就更可能让谣言越来越真,直到每一个听到的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别人闲言碎语有何惧,不过这幕后的人想要的就是那朝堂之上,九五之尊听到。

他当然知道,自己担着右文丞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只是平日里还有着皇帝信着自己。

不过多年来,皇帝给自己的权利越来越大,惹得身穿朝服的人各怀心思,自己几次反对皇帝的决策也惹得圣上不满,这次说着让自己回长歌门来看看,为朝堂选些新鲜血液,不过就是圣上对自己也厌烦了,提醒自己不过一介臣子,不要过多干涉圣上旨意。

陈礼彦明白自己再次回到朝堂时,只怕到时又与刚进时一样,不过这次,自己已经老了,再没有对家国天下的一腔热血,也不会有与自己促膝长谈治国之道的明君。

杨逸舟看着陷入深思的陈礼彦,伸手拉了下他的衣摆,“走吧,我怕我们在这待久了,叶家的主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可就不好了。莫惹得主人担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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